络腮男子将眼睛凑在紧握的左拳上,透过拳眼,凝视那道光影。那光影于是开始活动,仿佛是一场皮影戏,虽然细节不太丰富,却比皮影真实了太多。里面有两个人,一个是蓝家少主,另一个是他。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山洞。蓝家少主稍稍驻足,摆弄着他的涅元珠。一番无声的交谈之后,少主举起涅元珠,似要对他动手。但一位老者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掌,拿走了涅元珠。短暂的交谈之后,抬手向他按落。他拔剑,但剑被夺。然后手掌落下,他便陷入呆滞。接下来老者离开,少主也离开。然后便是他的醒来。“蓝家家主!”络腮男子双眼微眯,放掉了那只大头蚁。受惊过度的大头蚁,跌落地面,迫不及待地钻进草丛逃生去了。捏死一只蝼蚁,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。但蝼蚁尚且偷生,上天亦有好生之德。对于见惯了阴谋暗自和血腥杀戮的双面细作来说,这是他生命中难得的光明的时刻。作为一度掌控生死的存在,他并不兴趣抹杀这只蝼蚁,也不介意放它一条生路。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。不管怎么说,这只蝼蚁,承载了他布下的暗手。相对于这广阔的天地,他又何尝不是,一只任人摆布的蝼蚁?每个人,都有自己的修行。细作也是一个行当,也有自己的道。虽然这条道过于狭窄,并非什么金光大道,随时可能身死道消。但亦是事实存在的,万千条道途的一种。所以,他也有他的道。在这条并不宽阔且荆棘密布的道上,他亦有自己的修行。那道暗手,是一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,如同烂草碎屑。只要他跺跺脚,或者挥挥手,便能抖落。随意迈步,都能踩出许多。这东西,是用玄妙的手法祭炼,化去了玄力痕迹,也不会散发任何灵力波动。却能与有生之灵结合,成为无懈可击的眼线和天然的见证者。这实在是一个卓越的细作,应该具备的手段。这手段强大到,他自己寻找起来,都要费一些工夫。但也只有这样的东西,才能逃过那些狡诈对手的探测。无情如蓝家少主,深沉如蓝家家主,不都被他成功骗过了么?“蓝家家主,究竟有何图谋?”络腮男子喃喃自语,陷入沉思。在青霞城周边的武者眼中,蓝家家主是对抗城主府的一杆大旗。是三大家族的领头者。是能够平衡城主府权势与各方利益的搅局手。但他却知道,蓝家家主与城主府暗地里有许多密切的合作。这当然是见不得光的,也只有极极少数人知晓。蓝家家主的图谋,无疑与城主相左。这并不值得他惊奇。毕竟他为两边服务,本身也是双面细作。忠诚二字,天生与他绝缘。他亦从不相信蓝家家主,对城主的所谓忠心。所以,他在想的问题是,蓝家家主的真正图谋。但这件事情说起来既简单,也复杂。简单到一句话便可概括——蓝家家主在反抗城主,或者在做对城主不利的事情。若往复杂里说——蓝家家主有什么诉求、什么图谋,真正的目的是什么?想要实现怎样的局面,达到怎样的目标?这就不是他简单分析,所能得出的结论了。“走吧,走得越远越好。”他低头看着地面。那只大头蚁,已经消失在草丛里。